回過神後，趙出息像發瘋一般開著奧迪A8L沖向西影路，一路上闖過無數紅燈，差點和數輛車相撞，坐在車上的韓三強面如土灰，忍著胃裏食物肆虐翻滾，緊緊抓著扶手。二胖不動如山，只是眼神充滿擔心，從認識趙出息起，他從來沒見過趙出息如此狼狽如此失態如此瘋狂，就算是當初在山水情被人揍的如同喪家之犬躺在地上的時候，他也是坦然面對。

“小心。”趙出息的車速很快，在雁塔路十字的時候，有個男人突然橫穿馬路，趙出息似乎有些失神，眼看著就要撞上去，二胖一把拉住方向盤，驚呼一聲，趙出息猛然回過神，連忙踩剎車，這才避免一場慘劇的發生。韓三強想到剛剛的場面，不禁心驚膽戰，到底發生什麽事讓趙出息如此模樣？

“操你媽，會不會開車，你他媽趕著去投胎？”被差點撞了的男人估計也嚇的半死，反應過來指著趙出息破口大罵道。

趙出息眼神陰霍的盯著男人，韓三強怒道：“他媽的，你給勞資再罵句試試，勞資弄死你。”

說完韓三強便打算下車，男人也是呈口舌之快，畢竟差點被人撞，瞅見韓三強要下車，邊罵邊往馬路對面跑。趙出息沒心情為這點小事耽擱，再次啟動奧迪A8L，直奔西影路。

半個小時後，趙出息終於殺到西影路山水情門口，這是他自從上次被趕出山水情後，第一次回來。門口的保安認識趙出息，本想打招呼，奈何趙出息絲毫沒理會他們，直接沖進山水情，直奔六樓而去，連車都沒鎖。韓三強和二胖不敢馬虎，生怕出什麽大事，緊隨其後，不忘給保安說看好車。

山水情六樓的走廊裏，黃毛和十六號坐立不安滿臉焦急的等著趙出息，透過半開的門縫裏，他們可以瞅見山水情培訓師東北大姐正在培訓新的一批茶葉，裏面那個熟悉的模樣，堅強的讓人心疼，她穿著山水情有些暴露的半肩緊身連衣裙，秀出足夠傲人的身材，卻和她的氣質格格不入，她緊咬著下唇，滿臉緋紅，眼神柔弱，雙手緊握，不知什麽時候指甲已經陷入肉裏。

“趙哥怎麽還不來？”黃毛哭喪著臉喊道，他實在不想看到那些讓他惡心的男人們騎在她的身上，她早已和這裏脫離關系，她最厭惡的地方便是這裏，可為什麽，她卻要選擇走上這條路。

“來與不來又有什麽關系，最重要的是她的選擇。”十六號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情，從走進這一行起，她便聽過太多的姐妹講過她們為什麽墜入紅塵，又親眼見過無數姐妹走上這條路，一切如同過往雲煙，最後消失無形。

黃毛一拳砸進墻上，怒道：“為什麽？為什麽？”

“為錢。”十六號徑直說道，入這一行的，大多數人都是為錢，為很多很多的錢。

這個答案很直接，黃毛想到當初她來山水情當前臺的時候，也是為錢，便有些理解，喃喃道：“為錢便可以出賣自己的靈魂？”

這話有些傷人，畢竟十六號便站在他的旁邊，十六號沒有生氣，知道黃毛不是有意為之，苦笑道：“當你經歷一些事的時候才知道生活的無奈，你需要很多很多的錢，這錢多到對你來說是天文數字，可你卻很需要這錢。她或許能救你父母的命，她或許能讓你的弟弟上大學，你覺得，這個時候，你的靈魂重要，還是錢重要？”

黃毛霎時失神，他來這裏，不也是為錢，若不是為錢，這裏又有幾個人願意待下去？操你媽的生活，黃毛只能如此罵道，充滿無奈和辛酸。想到當初丁哥經常調戲她說你下海吧，沒想到這句話如今成了現實。

培訓室裏面，東北大姐白潔一如往常的培訓，她從來不問新茶葉們為什麽入行，這是業內的規矩，就像成熟的男人從來不會去勸小姐從良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，你選擇了，便會坦然去接受，她自己當年不也是如此，何況很多新茶葉裏面都是些從外場過來的老人。她也曾碰到過一些熟人，這些熟人可能是以前做過的場子的，可像今天碰到的這種熟人，她倒是第一次經歷，這個人便是山水情之前那位清純的前臺，伊伊。

白潔沒問伊伊為什麽，知道她有自己的難言之隱，聽說伊伊還是陜師大的大學生，多少有些可惜。白潔瞅著伊伊連嘆幾口氣，只得按照山水情的規矩開始按照套路培訓，除過伊伊，其餘的茶葉都是從外場子挖來的，同樣的檔次裏，山抒情的待遇更好。伊伊堅強又羞澀，硬著頭皮聽著白潔的動作，有些動作讓她實在不忍入目，臉紅到耳根裏，其餘的小姐們有些對她嗤之以鼻，當婊子就別立牌坊，有些感到同情，畢竟當初她們也有這樣的經歷。

白潔實在忍不住道：“伊伊，實在不行，你就回去吧，姐從來沒勸過別人，可這次實在是不想看到你跳進這個火坑，你是個大學生，以後會有更好的前途。”

白潔懶得理會其餘小姐，毫不忌諱地說道。

伊伊擡頭微微一笑道：“姐，我能堅持，你繼續吧。”

“孩子，這是條不歸路，你想好了，別沖動。”白潔咬牙繼續說道，這事如果讓老何知道，肯定會扣他工資，老何正等著伊伊給他掙大錢，雖說惋惜，可老何還是將伊伊的初夜賣給了某個實權人物，有伊伊這個招牌，山水情以後的生意肯定會蒸蒸日上。

“姐，我想好了。”伊伊確定道。

既然伊伊已經如此說，白潔不再說什麽，她改變不了伊伊的選擇，只好繼續培訓。

外面走廊裏，一陣轟動，趙出息一路橫沖直撞，畢竟他早已經不是山水情的人，現在山水情負責安保的，不出意外成了老六，至少在於叔沒找到稱心如意的人選前，老六暫代趙出息的位置。本就和趙出息不對路的老六在得知趙出息闖進山水情後，毫不猶豫的讓保安們不管如何都要攔住趙出息，有些保安當初和趙出息關系不錯，不忍下手，有些屬於老六陣營的，則打算出手，奈何趙出息後面卻跟著某個天字號大妖孽，一幫保安都見識過那晚上這個胖子的驚艷全場，嚇的沒人敢動手，這樣趙出息便一路無阻，終於殺到六樓，後面跟著一幫人。

“趙哥，你終於來了。”黃毛大喜過望道。

趙出息眼神冰冷的跑到培訓室門前，十六號平靜道：“她在裏面。”

趙出息和十六號相視一眼，便一腳踹開休息室的大門，裏面小姐們驚叫一片，趙出息如同從地獄殺出來的魔鬼，死死的盯著伊伊，聲音讓人不寒而栗道：“走。”

“我不會走的。”伊伊倔強地說道，這是她唯一的機會。

“走。”趙出息不容置疑道。

“出息，別逼我，求你了。”伊伊紅著眼睛喊道，一幫小姐不知道發生什麽事，一臉詫異的看著趙出息，以為趙出息是伊伊的男朋友。

白潔搖頭道：“出息，我知道你是為伊伊好，可這是她的選擇，你改變不了，她有她的苦衷，若能解決，她也不會有這麽做。”

“你有什麽苦衷，你為什麽不給我說。”趙出息反問道，白潔肯定不知道他兩的關系，也不知道伊伊的情況，可這些趙出息卻清楚。

沒等伊伊開口，外面再次一陣騷動，老何和於叔以及老六聞風而動，都已經急忙趕到培訓室門前，生怕趙出息惹事。趙出息不給伊伊解釋的機會，強拉著伊伊往出走，伊伊使勁的往後拽，卻怎麽都拽不開趙出息的鐵手。

“你弄疼我了。”伊伊小聲啜泣道。

培訓室門外，二胖韓三強黃毛十六號站在培訓室的左邊，老何於叔老六等站在培訓室的右邊，這邊是下樓的方向。老何瞅見趙出息要帶伊伊走，怒道：“趙出息，你想幹什麽，你以為山水情是什麽地方？”

老何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，當初伊伊告訴他要來山水情上班的時候，他也是苦口婆心一陣苦勸，奈何伊伊心意已定，他只能向著另一方面而想，至少這對山水情有利。

“出息，放開伊伊，你太自私，你只想著你，你想過伊伊麽，她為什麽要來山水情，你問過麽？”於叔是理智的人，當他知道這個消息後，便找伊伊詳細談過，知道原因後，也無奈，相比於其餘方式，她只能選擇這條路。

“你們想阻攔我？”此刻的趙出息腦子很亂，他只是知道那個他喜歡的伊伊快要不見了，以後她將變成讓她自己都討厭的婊子。他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，不管她為什麽？

“趙出息，你別狂妄，你想走出山水情，那先得過我們這一關。”老六向前一步，冷哼道。

老何附和道：“今天決不能讓他帶走伊伊。”

趙出息哈哈大笑道：“就憑你們？”

趙出息話音剛落，一直站在趙出息背後的傻子二胖憨笑著向著老何一幫人而去，此時此刻，二胖不會管任何人和事，只要趙出息讓他做什麽，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做什麽，除過二胖，還有韓三強，相比於二胖，韓三強很聰明，一旦意識到情況不對勁，他便會打電話求援。

老六等人不約而同的往後退，他們可是見過這個胖子的實力。

“你們退什麽？”老何不解道。

老六連忙說道：“何總，他就是那天晚上救趙出息走的人。”

老何一臉震驚，能將那兩位在西安城裏赫赫有名的走狗重傷，帶著趙出息全身而退，這實力，顯然恐怖。至於於叔，他早已經想到二胖是誰，除過這個笑的人畜無害的傻子，還能是誰？

“趙出息，你放手。”伊伊掙紮著大喊大叫大聲哭泣道。

趙出息打死不放手，冷笑道：“今天就算是殺人放火，我也要帶你離開這。”

“我不想走，也不會走，你放開我。”伊伊淚流滿面道。

趙出息一臉自嘲，苦笑道：“伊伊，能告訴我原因麽？你可曾知道，小姐曾是你最厭惡的人？”

十六號聽到這話，不自覺的心疼……

“可我需要錢，需要很多錢。”伊伊大聲喊道，是啊，她曾經是多麽的厭惡小姐，每次丁哥開玩笑，都會讓她幾天冷戰，她打死也不會想到，她會有這麽一天。

“我說過，你需要錢，可以找我。”趙出息沈聲道。

“我要四十萬，你有四十萬麽，沒有這四十萬，我就得眼睜睜的看著我爸死，你以為我願意當小姐，你以為我願意麽？”說到最後，伊伊已經蹲在地上，抱著頭痛哭不止。

趙出息楞在原地，心疼不已。

四十萬？這不僅對伊伊來說是天文數字，對他來說也是天文數字，就算是把他賣了，他也湊不夠這四十萬。

“山水情已經答應伊伊，可以出這四十萬，以後從她的工資裏面扣，扣完為止。”老何不失時宜地說道，生怕這件事情最後鬧到不可開交。

“出息，別怪伊伊，她只是個普通女孩，除過這條路，無路可走。”於叔走到失神的趙出息面前，拍著趙出息的肩膀，安慰道，他知道趙出息和伊伊關系很近，更知道趙出息在知道這件事後肯定會發瘋，伊伊叮囑過他不能告訴趙出息這個消息。

所有人都知道，只有他不知道，趙出息像個傻逼似的笑著，四十萬，沒有這四十萬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伊伊當小姐，可他從哪去偷這四十萬，就算是有人借給他，他拿什麽還？

他不是一個人，他身上還背著整個鳳凰村的孩子……

沒有人會理解趙出息這一刻的無助，狗娘養的生活給他又狠狠的上了一課，他知道，這個社會像他這樣的傻逼很多很多，有錢的都是大爺，沒錢的只能被現實強奸。

去你媽的老天爺，趙出息真想破口大罵。可他沒有，他胸悶不止，好像喘不過氣來，有些失魂落魄的笑著緩緩向前而去，沒人敢攔著趙出息，任由他離開……

伊伊盯著趙出息的背影，哭的更加的傷心，她能感受到這一刻趙出息的心有多疼，十六號紅著眼睛握著雙手，至於二胖，依舊在嘿嘿的傻笑，只是這笑容，有些讓人毛骨悚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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